一根火柴

作者李鉴昀

三十多年前，采购还是个令人眼红心跳、血脉偾张的工作。这个工作被贴上了许多闪亮的标签，不是领导有时却胜似领导，至少是领导跟前的＂红人＂。不是大款却能吃香的喝辣的，有种种只可意会、不可言传的＂好处＂。

这主儿，除采购的工作外，还有几大特点，让人一听就觉得有点儿意思。除此之外，他还有个响亮的绰号叫＂一根火柴＂。

＂一根火柴＂是个大胖子，面貌特征很易辨别。脸黑、牙黑，就连眼圈四周也是黑的！乍一看，你以为走错地方了，再一看，你以为他是个非洲人。

他能当上采购有几大优势，一是说话有趣，二是坐功了得，三是接烟的技术高超。他们厂是生产照相机镜头的，为了打开销量、盘活经济，他们厂长说：＂我不管黑猫白猫，只要能把老鼠逮回来就是好猫！＂。有人给厂长推荐＂一根火柴＂，厂长一见心里有些不喜，说这人的第一印象不够干练，像坨隔夜的牛粪，黑嘛咕咚地为了不驳回介绍人的面子，就让他小舅子吴用跟着一块去出差，嘴上说，让娃去跟着学学经验，实则是有些不放心。

＂一根火柴＂每次出差，胳肢窝下夹个黑包，除要用的资料外，包里会塞三、五条烟，从他上车前就会用一根火柴点燃嘴上的一颗烟，等到烟快完时，他基本上已经找好座位了。这时他拆开一包烟，掐掉过滤嘴，然后手法娴熟地将两个烟头对接，甚至能一连接上七八根！时常惊呆众看客，以为这个黑胖子在表演什么魔术！

那时候火车多是慢车，列车上的监管也不像现在这么严，老百姓大多也没有什么环保意识，有些坐在＂一根火柴＂旁边的人虽感到烟气呛人，也只是无奈地用手扇扇，嘴巴巧的会说＂师傅，你抽这么多烟，嘴不麻吗？＂。他说不麻。又有感兴趣地问＂师傅，您贵姓？＂

＂一根火柴＂说：＂八千女鬼＂。对方大惊，＂这也算个姓吗？听着吓人呢！＂。旁边有明白的说，这师傅讲话高明，把个＂魏＂字拆成一句话说。那个感兴趣的人又问，＂师傅，那您的名字一定更别致吧，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！＂

＂一根火柴＂呲起一口黑牙一笑说＂我的名字叫学雷锋做好事！＂。大伙儿还整不明白呢，正发懵呢，＂一根火柴＂自报家门：魏学锋。

坐在一旁的厂长他小舅子是个近视眼，第一次跟着＂一根火柴＂出远门，一路上不仅一句话插不上，还被薰得够呛，不断地打喷嚏、流眼泪，又不好说什么。＂一根火柴＂知道厂长的真实意图，既不挑明，对他小舅子也不大理睬。

他们这趟差要往徐州方向去，慢车一路走走停停，上来的人还特别多，就连过道里、座位下面也挤满了带着大包小包各种行李的人，吴用这会儿是又渴又饿又想上卫生间，无奈人挤人，人贴人，他的想法一个也办不到！急得这小子都快哭了，饥渴都能忍，惟有这排泄很难憋着，俗话说得好，水火不留情。这小子猴急地瞅着＂一根火柴＂，只见他此时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盹，嘴巴上仍叼着烟！

好不容易捱到了后半夜，他们坐的车厢里下去了几个人，稍微露出能容两三个人站的空隙，两边车厢仍旧塞得像鱼肉罐头，根本走不过去！吴用这小子也是憋得实在熬不过了，趁列车在一个小站停靠的那一小会儿，以极快的速度奔到车窗前，撩起衣服在那儿小解刚小解了一半，车站里响起列车员吹哨的响声，那个人在离他不远处喊道＂喂！那谁！不许往下面泚水！瓶子不许伸出窗外！＂。连喊了两遍，吴用连惊带吓尿了一半，另一半尿进裤裆里，等车上有人反应过来时，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片笑声。原来列车员也是个近视眼。

两人坐了三天两夜的车抵达徐州之后，吴用已经精疲力尽，在旅馆里连睡了两天。

＂一根火柴＂下了车，安排好旅馆后见吴用睡了，自顾自又夹着公文包去客户单位了。

他先是把资料、价格等给对方一说，人家说正忙着呢，闲了说。他也不多言语，就坐在领导办公室外的长椅上，一根接一根地抽。等领导下班出来一看他还在这儿？！就问魏学锋，你忙不忙？他答忙，对方鼻孔里喷出一声哼！那你究竟有多忙？他答：＂忙得就跟三个茶壶两个盖子一样忙！＂

领导一听乐了，觉得这人还有点意思，说：＂那像你这样忙，到底把事情办成了没有？＂。魏学锋叹口气说：＂光长杆杆，不结包谷，竟遇些生生！＂

领导觉得他讲得有道理。不像别的人粘粘乎乎地，但又让你不能忽视他的存在。大约对方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吧，反正＂一根火柴＂就把这业务办成了，把＂包谷棒＂儿掳回去了。

到是来学经验的厂长他小舅子，上车东瞅西看，下车倒头就睡，一问三不知。跟着转了一圈也没弄清＂一根火柴＂用了啥手段。只是一再说，烟把我呛死咧！

以上是朋友正讲的一个真实的故事。说到这儿，大家都笑了，问他后来呢，他说后来再也没有＂一根火柴＂的消息。大概＂失踪＂咧！现场，笑声几乎听不见了，仿佛熄灭后的火柴梗的烟气在空中慢慢飘过，只嗅到一点硫磺的味道。

年11月26日晚於咸阳云起阁

作者李鉴昀

作者简介：李鉴昀，笔名由云，69年2月生，自由职业者，现居咸阳。曾在《秦都》、《健康教育》、《乾陵文苑》、《大乾州》、今日头条等杂志媒体平台发表诗歌、小说、散文、报告文学五十多篇。咸阳作家协会和陕西省易经协会会员。最喜欢＂啸傲遗世罗，纵情在独往＂。

责编雷小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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